“杜赫，你在想什么？你已经在这里坐了一天，我很担心你。”
杜赫不停地把眼睛闭上，然后又颇具气势地睁开，但眼前依然是海底，不时还游过一堆成群结队、色彩缤纷的鱼。阿尔贝托一直陪在他的身边，十分担忧但又不知如何开口，见杜赫已经第三十次叹气后，阿尔贝托这才小心翼翼地开口。
“没什么。”
“你在想你救下来的那个人吗？她是人类，是大陆王国的王子，住在人类建造的王宫里，你很在意她吗？”
他确实在想拉拉的事情，自从沙滩上见到她的面容，杜赫的脑海中就反复地播放着她沉睡的容颜。在学院里的一幕幕再次涌上他的心尖，让他的内心十分烦躁与焦虑，不知该如何是好。
“我明白，你想见她的心情，但你不能去找她。我们是人鱼，不能在陆地上生活。你和她，终究不是一路人。”
“去找她？”阿尔贝托点醒了杜赫，他还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性。如果见到她，自己烦躁的心情或许就能得到缓解，或者说——是他想要见到拉拉，无论付出什么代价，他都愿意再见她一面，哪怕只是个幻境。
“有什么办法能去陆地吗？我一定要再次见到她才行！”杜赫激动地摇晃着阿尔贝托的肩膀，用热切地眼神看着他。
阿尔贝托眼中浮现出显而易见的为难，但他无法拒绝杜赫的请求，他挣扎着缓缓说道：“有一位海巫婆，她可以赋予人鱼，能在陆地上行走的双腿，但需要一些代价。”
听到“代价”一词，杜赫才发觉这似乎是他熟悉的内容，联系之前经历过的事情和遇见的人，这不就是《海的女儿》的故事吗？童话的结局如何，杜赫十分清楚，至少在童年的他看来，这并不是一个好结局，是家喻户晓的几个童话故事中少见的BE——而杜赫就是悲伤故事的主角。
如果他不按照原本的剧情走会如何？他会一辈子被困在幻境里吗？但如果他按照原本的剧情走，他就会落得消散的下场。无论哪种，想必都是利奥乐意看见的，也许这就是他的目的。
那么轮到他做决定的时候到了。
根本就不需要选择，他的人生信条从来没有“坐以待毙”这一条。
“阿尔贝托，带我去找海巫婆。”
杜赫被带到了一个远离人鱼居所的黑暗洞穴中，阿尔贝托一直牵着他的手，他全神贯注地听着洞穴里的动静，直到洞穴的壁岩处出现了微弱的光芒。一个身披黑色衣袍的人佝偻着背，蜷缩在洞穴的角落，她的兜帽压得很低，遮住了半张脸，昏暗的灯光下杜赫看不清她的容貌。
“你想要和人类一样的双腿？”海巫婆的声音嘶哑低沉，她面朝杜赫，不带任何感情地问道。
在杜赫肯定之后，她接着说：“我可以为你调配一种药，喝下它鱼尾就可以变成人类的腿。但是变化的过程十分痛苦，即使这样你也要拥有人类的腿吗？”
“是的，我已经做好准备了。”
“想要得到药，你要给出报酬。”
海巫婆的语速很慢，杜赫等不到她继续说，直接抢答：“我知道，你要我的声音对吧？”
海巫婆愣了愣，随即首肯。在得到杜赫坚定的答复后，她给了杜赫一瓶药，嘱咐他在黎明前喝下它，一旦获得双腿，就再也变不回人鱼了。海巫婆还告诉了杜赫一些他十分熟悉的设定，但他都没怎么仔细听，他一心只想着赶紧去找拉拉。
海巫婆收走了他的声音，失声的感觉很不好受，幻境中的感受也如此真实，他强打起精神，让自己的头脑保持冷静。离开之前，杜赫注意到海巫婆似乎还有些别的话想对他说，她一手拉着兜帽，嘴唇轻启，她塞给了杜赫一条红色的丝带，直到最后也什么都没有说。
尽管阿尔贝托很不舍，但他选择尊重杜赫的选择。杜赫像童话故事里描述的那般，来到王子宫殿处一口气喝下了药，钻心的、仿佛被撕裂一般的疼痛让他昏厥过去，失去意识之前他看见了拉拉惊慌失措地向他跑来。
杜赫在一间华丽的房间中醒来，他一苏醒就有人去通知了王子。这时杜赫才真正见到了他魂牵梦萦的人，她充满担忧的神情依旧让他如此熟悉。哪怕再次面对陌生人她也依旧如此。
“你还好吗？我看见你昏倒在了台阶上，就将你带了回来，你叫什么名字？”
杜赫心里有很多话，但他甚至连名字都无法回答。
“你......说不了话吗？”看见杜赫为难的神色，拉拉露出了怜惜的神情，她温柔地说，“那你愿意留在这里吗？不知为何，我看到你的一瞬间，就对你有一种亲近感，就仿佛在很久之前我们就已经认识了一样。”
杜赫点点头。
拉拉此时此刻的表情，和当时即将和杜赫分别时一模一样，相似得杜赫感觉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，之后经历的悲剧才是梦，现在才是现实——但很快他就打消了自己的想法，他不停地提醒自己这里是幻境，如果他有一点点沉溺于此地，那么他就会中利奥的陷阱。
之后的发展就和故事里一样，拉拉热情地将他留在了王宫，她邀请杜赫一起参加舞会和晚宴，和他一起跳舞。杜赫并不会跳舞，但拉拉耐心地教他，一步一步踩在瓷砖上的声音在空旷无人的月下，就仿佛是一曲静谧的钢琴曲。拉拉夸奖杜赫学得快，但他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跳舞，而是在拉拉的笑容上。在有限的时间内，他希望能多记住一些。
拉拉乔装打扮和杜赫一起瞒着卫兵溜到街市中，虽然杜赫无法言语，但拉拉会细心理解他的需求，不过杜赫原本就没有需求，他只是静静地享受着和拉拉待在一起的时光。
拉拉对世界万物都有着旺盛的好奇心，包括爱情。
“好神奇，见到你的一瞬间，我感觉自己的心有了追求与归属，这也许就是爱情。”拉拉将手放在了心脏处，她的语气既愉悦又迷茫，她的眼神清澈透亮，直直地看向杜赫，她接下来要说的话，杜赫不想去听，但是他仿佛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，他一动不动。
“我喜欢你，但我还喜欢着另一个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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